店铺内众人看着那几十个狞笑的青壮掏粪工离开,心怦怦的跳,观音菩萨显灵了
至于那门板上涂抹的黑色物什是什么东西,只要闻着那熟悉的臭气就清清楚楚。
数百青壮掏粪工再次集合在一起,神情肃穆,作风严谨,宛如军队。
那领头的男子大声的叫“人人都要拉屎,拉屎不分贵贱”
数百青壮掏粪工呼应大叫“人人都要拉屎,拉屎不分贵贱”声音悲壮,难道贵人就不拉屎了难道贵人拉得屎就是香的
那领头的男子继续大叫“吃饭就要拉屎,自古谁人不拉屎”数百青壮掏粪工大声叫着,自豪无比,这是真理啊不服来辩
那领头的男子挥舞手臂,神情悲壮悲愤悲怆,大声的叫着“有屎不拉憋死人,出了人命谁负责”数百青壮掏粪工奋力吼叫,别看不起屎尿屁,憋屎憋尿是要憋出人命的,事关人命自然是重要无比的事情,必须严肃对待。
那领头的男子凄厉的大叫“坚决反对屎篓换屎桶坚决反对屎桶加盖做人不能忘本,数千年的传统不能改变”
数百青壮掏粪工悲愤极了,举起手中的掏粪勺,齐声怒吼“坚决反对屎篓换屎桶坚决反对屎桶加盖做人不能忘本,数千年的传统不能改变”老祖宗传下来的屎篓子就是没有盖子的,就是一个简单的竹篓子,凭什么要换成木桶还要加上盖子老祖宗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后辈小子不懂就不要乱修改老祖宗的规矩,老祖宗吃过的盐拉过的屎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粪篓子是宝贵的人文遗产,不容亵渎
那领头的男子振臂高呼“维护华夏传统人人有责,头可断,血可流,粪篓子不能变”数百青壮掏粪工声嘶力竭的吼叫,说出了心声啊,华夏数千年的传统怎么可以改变,他们是在维护华夏的传统
数百青壮掏粪工的深情呼唤声传遍了整个江陵城,无数衙役从四面八方赶到了长街之前,拦住了一群掏粪工。
领头的男子一看衙役赶到,立马转身,道“大家都排好了队,我们是有序的抗议游行,不是零元购,不要捣乱社会秩序。”数百青壮掏粪工规规矩矩的站好,统一服装,统一装备,统一行动,统一口号,纪律严明。
向德宝、沈芊柠等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处理。
允许士子公车上书,难道就不允许掏粪工走路上书了一群朴实的、来自社会最底层的、干着城市最脏最臭的伙计的可怜百姓就不配发出自己的声音
向德宝沈芊柠等人做不出这种事情。
但眼前的这些掏粪工怎么看都是有组织的闹事。向德宝扫了一眼街上被踢翻踩烂的物品,阴沉着脸,道“这些人打烂了街上的”
那领头的男子大声的道“我们打烂了摊子,我们愿意赔钱”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钱袋用力的摇晃,铜钱的声音清脆悦耳。
缩在角落的摊贩们立刻精神了。
那领头的男子一边招呼着摊贩们过来拿钱,一边下令道“把这条街收拾干净”
数百个青壮掏粪工瞬间冲向长街各处,掏出干净的抹布,将抹在各个店铺大门上的黑色物什尽数擦干净,哪怕是落在了地上也坚决的收拾掉,绝不留下一丝的肮脏。
那领头的男子淡定的赔钱,甚至任由那些摊贩们漫天要价,一点点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他赔清了款项,对着向德宝微笑,现在还有什么理由抓他们
向德宝铁青了脸,没想到遇到刺头了。
那领头的男子转身招呼数百青壮掏粪工,大声的道“粪业工会的兄弟们,亮出我们的口号”
数百青壮掏粪工刷出一面面旗帜,高高举起,用力挥舞。
一青壮掏粪工用力挥舞一面白底黑字的旗帜“掏粪有三宝,草鞋竹篓掏粪勺”
某一青壮掏粪工用力挥舞一面红底白字旗帜“人人为我拉屎,我为人人掏粪。”
某一青壮掏粪工两只手挥舞两面小旗帜“祖传工具是文明之宝”,“抛弃文明就是抛弃良心”
某一青壮掏粪工解开衣衫,内衣上写着“三百年江陵城,五千年掏粪勺”
有数个青壮掏粪工拉出长长的挡住街道的横幅“大秦用竹篓掏粪勺,大汉用竹篓掏粪勺,为什么大缙不能用竹篓掏粪勺”
有数个青壮掏粪工每人举了一面小旗帜,旗帜上文字各个不同,连在一起却是“官商勾结垄断粪业坑害百姓利益”
那领头的男子大声的道“文明抗议,为民请命”
数百个青壮掏粪工一齐呼喊“文明抗议,为民请命”而后一齐前进,每走十几步就大声的呼唤一条条口号。
长街的一座酒楼二楼,于德顺和吕文成凭栏而望,嘴角露出了冷笑。于德顺对着吕文成举杯“吕公子果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吕文成淡淡的笑“胡问静不过是乡野丫头。吕某对付她易如反掌。”
吕文成仔细的研究了胡问静在荆州的所作所为,发现一个诡异的现实,胡问静似乎是个守规矩的人,很愿意与百姓律。虽然这个法律未必是百姓认可的法律,但是胡问静是乐意在没有受害者没有发生伤害事件之前,与百姓就某些事情进行律的。
农场、芋头税、严格禁止杀婴、儿子税、儿童丧葬税等等看似蛮不讲理不合法,但其实以胡问静的地位和职务而言却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在颁布新的地方的法令,只是这些法令不是百姓乐意接受的法令而已。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个喜欢的刺史老爷的手下会怎么样呢
吕文成认为荆州的所有官员和衙役都会和守法。
那么,只要数百掏粪工没有任何的违法行为,单纯的喊口号上书衙门,眼前的衙役们又能怎么办呢
吕文成看着一群衙役面对讲规矩讲道理的掏粪工们手足无措,忍不住哈哈大笑,得意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胡问静是朝廷官员,她的所有行为都必须在朝廷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行事。”
“胡问静为什么杀戮门阀而没有受到朝廷处罚因为胡问静是荆州刺史,那些门阀敢对荆州刺史下手那就是造反,胡问静杀戮门阀的行为合理合法。”
“若吕某所料没错,这些衙役只能灰溜溜的走开,因为这些掏粪工的行为完全不违法。”
吕文成很是遗憾,以他吕文成可以出将入相的才能对付几个小衙役,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于德顺举起酒杯再次敬酒“吕公子当世人杰也”若是能够这么简单地就达成目的,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吕文成举起酒杯,道“饮”
“来人,把这些人统统抓了,谁敢反抗就地格杀。”长街上有人大声的下令。
吕文成手一颤,酒杯中的酒水尽数洒了,失声惊呼“什么”
于德顺死死的盯着吕文成,不是说衙门会守规矩吗
长街上,向德宝的命令余声未息。他冷笑了,真是迂腐了,衙役抓人要什么理由抓回去先打一顿,审问出谁是背后主事人,然后就抓人。
一群衙役大声的应着,拔出了腰刀,狞笑着走向那数百个掏粪工,对方人多又怎么样,谁敢反抗谁就是造反,分分钟被朝廷大军砍成几百截。
数百青壮掏粪工惊恐的看着衙役们逼近,却不敢反抗。他们只是来喊几句口号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罪,没道理与衙役厮杀。
吕文成在酒楼上浑身发抖,趴在栏杆上的大声的叫“你们不能抓他们他们没有犯法”
向德宝笑了,原来这就是主谋。
沈芊柠皱眉,这个主谋为什么脑袋上裹着这么多绷带是要遮住脸吗她没空仔细考虑,招呼了几个衙役走向酒楼,先拿下了再说。
吕文成浑身发抖,于德顺眼中精光四射,以为我夜香王是吃素的
一个女声大声的道“且慢”
众人转头,只见街口一支车队中下来了一个女子,身上崭新的五品官服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向德宝一怔,这个女官是谁他恭敬的问道“请问阁下是”
那女子笑了,负手而立,一缕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只见粉面红唇,眼波流转,微微一动,金钗微坠,发丝飘荡,端的是美得不可方物。
车队中数百人齐声大叫“这是大缙齐王殿下唯一佩服的至善之人、大缙司徒卫瓘公开指定的智囊谋士、美貌与智慧并重,才能和贤德共存的大缙第一美女、宜都国太守苏小花”
锣鼓激烈的敲响,数面旗帜竖立了起来,迎风招展,旗帜上一排排的金色大字“大缙齐王殿下唯一佩服的至善之人”,“大缙司徒卫瓘公开指定的智囊谋士
向德宝呆呆的看着那苏小花,为什么他似乎看到了胡问静
苏小花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慢慢的,柔和的对向德宝说道“本官是宜都国太守苏小花,路经江陵城,正好见了这件事的始末,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抓人”这次真是凑巧了,这些人不是她安排的,但是正因为与她无关,纯粹是巧合,所以更显得她义正言辞。
她的脸色温柔平和,可言语却咄咄逼人“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难道百姓就不能说出自己的心声”
“难道我等为天子镇守四方不该了解百姓的真实需求”
“难道为人民服务就是用嘴说的吗”
苏小花的眼中慢慢的流淌下了晶莹剔透的泪水“荀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世上还有比百姓更加重要的东西吗”
向德宝转头看沈芊柠,真糟糕,遇到一个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沈芊柠也没办法,人家的道理太正了,不太好反击,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诡辩的余地,但是人家是五品官,她们只是小吏,若是惹毛了对方很容易被对方以官职压死的。
向德宝消息的看四周,胡老大怎么还没到不会又和小问竹在玩耍吧
长街上一些百姓眼看没事了,打开门出来,惊讶的看着那苏小花,议论纷纷。
有人道“这就是本朝第一美女”那一连串的名字实在是太长了,这大缙第一美女的名字却意外的好记。
有人看着几面旗帜,喃喃的道“至善之人、智囊谋士”看那苏小花的模样和言行果然很是善良啊。
苏小花的车队之中的不断有华服贵公子贵女下了马车,慢慢的走到了苏小花身后,傲然看着四周的百姓和衙役。
某个贵公子淡淡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荆州也是讲王法的。”
某个贵女对着向德宝等人抿嘴微笑道“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公门之中好修行,正是此理。”
向德宝和沈芊柠等人面对五品官苏小花毫无还手余地,只能恭恭敬敬的道“是。”挥手撤退,必须尽快告诉胡老大出了个大缙第一美女,至于这数百青壮掏粪工根本算不了什么,抓不住无足轻重。
数百青壮掏粪工见衙役撤退,大声的欢呼“赢了我们赢了正义必胜”“掏粪不能没有竹篓掏粪勺”“我们守护了老祖宗的文化”
那领队的男子反应极快,带着数百人一齐跪下,大声的道“多谢苏太守仗义执言”“青天大老爷啊”“果然是至善之人”
苏小花矜持的点头,然后转身上了马车,毫不停留的出了江陵直奔宜都国。司马攸和卫瓘指望她分了胡问静的“名”和“势”,她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价值就是针对胡问静,但是今日既然已经漂漂亮亮的赢了第一局,她何必留下来承担与胡问静正面对抗第二局的风险开门红不好吗
苏小花微笑着,转头看其余苏家子弟,那些苏家子弟心领神会,必须大肆宣传今日之事,而且必须稍微修改,比如把那几个衙役替代成了胡问静。
“宜都国太守苏小花完胜荆州刺史胡问静。”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能够扬名和打击胡问静的了。
长街之中,酒楼之上,吕文成瘫倒在地,大汗淋漓,连呼侥幸,这次虽然估错了衙役们的反应,但是总算顺利收场。
于德顺微笑着扯着吕文成,道“有吕公子在,这胡问静定然会铩羽而归。”他心中其实对吕文成充满了鄙夷,这个吕文成就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花朵,根本成不了大事。
但是吕文成的落魄门阀子弟的身份对他还有用。
于德顺下了酒楼,对几个心腹手下道“进行下一步。”
他早就知道仅仅靠游行不可能让胡问静投降,他必须正面对抗胡问静,让胡问静知道这月光之下的江陵是属于他的。他就是这黑夜之中的夜香王
当日起,一连三日,江陵城中没有出现过一个掏粪工。好多人家马桶爆满,只能沿街倾倒,江陵城顿时臭气熏天。
胡问静收到掏粪工罢工的消息后惊讶得呆住了,这“粪霸”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难道有深不可测的后手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